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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歌專欄：彼得潘 綜合症

他們說 我必須呆在這裏 直到獲得醫生的許可 才能穿過那道電控的鐵柵欄 回到外麵的世界

其實我已經記不清自己是怎麼進來的了 可能是藥物的作用 過去的事情在我腦海裏都不太完整 我每天都要花很長的時間拚湊記憶的碎片 所以在醫生和護士的眼裏 除了發呆 我什麼都不會做 他們有時會當著我的麵交流我的病情 “發呆”這個詞就是這樣聽來的

我自己住一個單間 牆壁 床單 櫃子 窗簾都是白色的 看久了 我覺得白和黑沒什麼區別 所有顏色的意義都是人類賦予的 就像什麼人應該住在這裏 什麼人可以在外麵生活 這也是人定的規矩 我被白色包圍 平靜地發呆 平靜地接受現實 穿著白大褂的人走進房間 和包圍我的白色融為一體 我看不見他們 除了聲音 我幾乎意識不到他們的存在 他們可以決定我的去留 但他們左右不了我的思想

有一天突然來了一個陌生人 他拿出錄音筆 說要和我聊聊 我看著他誇張的表情 感覺他是從牆縫裏鑽出來的一條蜈蚣 在我麵前張牙舞爪 我看著錄音筆上一閃一閃的藍光 突然想起許多年前自己唱過的一首歌 “日出海平線 綻放藍色的光芒 海與天相連的地方 咫尺天涯 天邊的浮雲 隻為聽海去流浪……”我隨著錄音筆閃爍的節奏唱了起來 蜈蚣趴在牆上停止了蠕動 我腦中閃過一念 此時不除 更待何時 隨即翻身下床找拖鞋 可等我舉起拖鞋將要行刑之時 蜈蚣卻突然不見了 我在牆上摸了好久 都沒有找到那條縫

後來護士告訴我 那天我在房間裏大聲唱歌 整個樓層的病人都聽見了 他們也都一起跟著大喊大叫 我不確定那天的盛況 有沒有被錄音筆記錄下來 我能確定的是 我還會在這裏多住一段時間 這不算懲罰 而是因為我適合

如我所料 沒過多久 那個陌生人又出現了 他興奮地說外麵下雪了 銀裝素裹 白茫茫地連成一片 他的語氣和孩子一般幼稚 這對我而言不值得雀躍 我呆的地方每天都在下雪 他問我想不想外麵的世界 想不想回去過以前的生活 我很努力地思考他的問題 努力地回想過去 可是記憶就像飄散的雪花一樣 落到肩膀上就融化了 一點都承受不住

後來護士沒收了我的杯子 她說我用杯子砸牆 滿地都是從牆上掉下來的石灰 我覺得她在騙我 杯子是用來喝水吃藥的 地上的不是石灰 那明明就是我的藥

原本的搪瓷杯被一摞紙質的一次性杯子取代 下麵的套著上麵的 層層疊疊壘成一座塔 毫無生命的跡象 我把紙杯一個個地抽出來 擺放在雪白的床上 它們長得一模一樣 隻有在倒入了不同的液體之後 它們才會分出彼此 咖啡 茶 開水 涼水 半杯 滿杯 各不相同 但用完即棄的命運是一樣的 這是一早就定好的規矩 我想 如果在一次性的紙杯裏倒上血 那不就成了人嗎 誰的身體能被使用第二次呢

後來護士給我拿來了更多的一次性紙杯 她說她喜歡看我在杯子上畫畫 我送了她一個 那是照著她的樣子畫的 可惜她出門就把杯子扔進了垃圾桶

那個長得像蜈蚣的陌生人再也沒出現過 窗外已經春暖花開 偶爾有麻雀嘰嘰喳喳地掠過 我站在窗前 看著外麵生機盎然的景象 想起了一部電影《春光乍泄》 “不如我們從頭來過？”

我回過身 看著無瑕的病房 感覺自己從未來過

可是明媚的陽光 的的確確把我的影子拷在了病床上

最後更新：2017-09-09 20: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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