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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麗平專欄：萱草微語——家教

萱草微語： 家教

2017/9/2 晴

讀寫人家作者：馬麗平

兒時，我最怕的一件事，就是被母親叫到廚房摘韭菜，那麼細致又煩亂的一把韭菜，到我的手裏，總是摘的不如果二哥好。我們姊妹那麼多，媽媽卻總是喊我幫她摘韭菜，假如二哥在的話，正好他沒聽清母親喊的是誰時，我就假言二哥：媽媽讓你摘韭菜哩。

敦厚善良的二哥，一定會起身去廚房，真的以為媽媽喊的是他。

有時，我的逃避也會讓母親忍無可忍，便直接從廚房出來喊我：你給我摘來，一個女娃娃家，連個韭菜都不會摘，將來誰家要呢！

二哥也瞪著眼跟在媽媽後麵，一邊用手在自己臉上羞我，一邊學話說：不會摘韭菜，以後誰家要你呢。

有這麼失敗的成長史，心裏便斷然拒絕一些過於細致的事物與我觸緣，比如把一個雞蛋分離出蛋黃與蛋白，比如織毛衣，比如繡十字繡等。

若要我在切一盆蘿卜絲與搬一百塊磚塊之間選擇，我寧願去搬一百零一塊磚。

再大一點，最怕幹的事，就是每個周日幫媽媽包餃子。和麵雖然是個絕對的技術活，但基本能過媽媽的嚴關，麵團和好了，她手指輕輕一按，一般會滿意地說：醒醒吧，醒醒再柔柔。

等一切準備就緒，即將開始包時，媽媽便嚴肅的一再叮囑我擀餃子皮的基本規則：切的麵劑子大小必須是一樣的昂！擀的皮大小必須是一樣的昂，皮的中間必須厚，邊緣必須要薄均昂，要不然把我的餡讓你黃了昂，包出來的餃子就不好吃了昂。

每一周的那一天，那一刻，我都像三伏天的電風扇，忙到團團轉。轉到最後，麵劑大小終於不一樣了，麵皮厚薄終於不均勻了，而且有媽媽極其不能容忍的荷葉邊出現了，媽媽嘴裏抱怨著，繼續宣講她的餃子皮經。如此的兩三遍，我這台風扇已經轉到昏天黑地時。便心裏盼望著我的二哥，二哥怎麼還不回家解救我呢，有時甚至希望二哥能變成超人，能從他遙遠的單位瞬間飛回家裏——救救可憐得要死的我了，又可恨他的單位怎麼會那麼遙遠。

直到我結婚以後，兩三年間，我們自己沒包過一頓餃子。除非家裏來了客人，我這台風扇便逍遙自在地轉它一次，沒有媽媽的監督，我的麵劑子一定是大小一樣的，而餃子皮的厚薄絕對是均勻漂亮的——借著一頓餃子，在親友麵前炫耀一下嚴母家傳給我的廚藝是多麼光榮的一件事啊。

前幾天，好男兒帶班上幾個同學來家吃飯，且點名要吃我做的大盤雞。飯菜上桌，幾個少年吃得熱火朝天，我在陽台上喝茶時，聽見他們在聊各自媽媽的廚藝，好男兒竟然給同學吹噓說他老媽除了大盤雞，還有很多招牌飯呢，且一一數著飯菜名稱。

我默默聽著，隻是偷偷地笑。

我的那一樣飯菜，又能有我的媽媽做的那麼好吃呢。

我這輩子，是做不出我母親廚房飯菜的那個味道了。

而我又是這麼粗糙，這麼笨，很多事，是怎麼學都學不會的。年事已高的媽媽，連手把手教我的精力也已經沒有了。

最後更新：2017-10-08 06:5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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