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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晗戀愛，內馬爾轉會，猩球崛起，加泰羅尼亞獨立，這些事都與一樣東西有關

01

鹿晗宣布戀愛的消息，他的粉絲哭得死去活來，無數粉絲哭著鬧著說偶像欺騙了他們。

按說這就是一門生意，他做偶像，你買他的產品，哪來的權利幹涉偶像的人生？

作為路人固然可以嘲笑粉絲的腦殘，也有很多人說，女粉絲不理性，男人從來不這樣？

男人不這樣嗎？今年6月份，日本女團AKB48一位偶像在總選舉現場宣布結婚，無數宅男紛紛表示受不了這種刺激，而這個女團的傳統一向是戀愛禁止，禁止戀愛，禁止結婚。

也許這樣說可能還不足以解釋清楚這個問題，那麼我們來看另一個男同胞司空見慣的事件。

這張圖片是巴塞羅那球迷焚燒他們前當家球星的圖片，今年夏季轉會期，巴薩的當家球星內馬爾以2.2億歐元的天價轉會巴黎聖日耳曼，巴塞羅那全城沸騰，一個憤怒的球迷把他們前當家球星的球衣燒毀，甚至辱罵內馬爾為叛徒，而就在不久以前內馬爾還是他們的英雄。

我曾經也是一個球迷，非常能理解球迷的這種感受。

我現在還記得2005年的一天，那是伊斯坦布爾之夜，冠軍杯決賽，AC米蘭對陣利物浦，上半場米蘭連進三球，勝利幾乎板上釘釘，但在下半場，利物浦士氣如虹，連扳三球，拖入點球大戰，並最終在點球大戰中勝利，這就是伊斯坦布爾奇跡。

但是這不是重點，我之所以對這場比賽記憶深刻，原因就是，我的第一部手機，一款摩托羅拉，就是在那天晚上被偷的，那天我跟兄弟們在網吧看球，直到第二天上午還在興奮地討論，等我中午醒來，發現手機不見了。對於我的手機是怎麼被偷的，一點印象都沒有，隻記得利物浦驚天大逆轉。

其實仔細想想，遠在千裏的意大利俱樂部和英國俱樂部在土耳其打比賽，關我一個中國大學生什麼事，至於手機讓人家偷了都不知道嗎？

再延伸一下，人家巴塞羅那和巴黎聖日耳曼兩個商業俱樂部，內馬爾一個職業足球運動員，分分合合不是很正常嗎，買人賣人，幾乎是年年轉會至少上演兩次的戲碼，至於每年都鬧幾場背叛的劇情嗎？更何況參與的還有我們這些八竿子打不著的中國球迷，有些人甚至一輩子沒有買過一張現場的球票，內馬爾怎麼就背叛了你們？

更誇張的還不是這個，更誇張的是，連中國國家足球隊都有球迷，你說中國國家足球隊給大家奉獻什麼了？除了隔三差五地說一句“對不起，我們盡力了”，主播例行來一句“留給中國隊的時間不多了“，帶給大家的都是痛苦的回憶啊，可是這麼多年，從當年為中國隊砸電視機的，到今天摔手機的，比比皆是。

我有個朋友的父親，都快60了，還是愛看足球，特別是中國足球，每次都特別激動，前一段剛做了心髒搭橋，每次中國隊比賽，這個朋友都是如臨大敵，生怕老父親有個好歹。

看別人要錢，看中國隊要命，至於這麼拚嗎？但其實中國人還算好了，每屆世界杯，各個國家都有足球流氓，因為一場比賽，賽場上還沒怎麼樣呢，賽場下打得頭破血流。所以在粉絲這件事上，男人還真不好意思說女性。

仔細想想這些事，我們都會提出一個問題，至於嗎？至於，非常至於。

02

我有個球友對足球有個評價，足球就是兩個城市的人選出來十幾個男人，代表自己去合理合法地打架。

這就很容易理解為什麼我們要注入這麼多的感情，某種意義上說，他們就是另一個我們，是我們在打架，我們輸了，所以氣憤，我們贏了，我們興奮，我們把敵人的球員挖過來，好樣的，給了敵人一記重擊，我們的人被敵人挖走，叛徒。

這裏的我們，是每一個球迷通過想象，建立了一個虛擬的共同體，形成了自己的主隊，固然，天生生在巴塞羅那的人，天然具有建立巴塞羅那想象共同體的因素，但是，一個中國球迷，也完全有可能成為巴塞羅那的球迷，可能他人生第一場足球賽恰好是巴薩的比賽，可能正好他喜歡的球星，轉會到了巴薩。

中國國家足球隊的球迷亦然，中國人天然有成為中國國家足球隊球迷的可能，盡管這個球隊踢的又爛又沒有什麼體育精神，但對很多人來說，這是不可選擇的。

我們再來看鹿晗和AKB48的粉絲就明白了，實際上，他們的粉絲，之所以把他們當成偶像，因為他們提供了一種叫做戀愛幻想的產品，粉絲們正是把自己幻想成他們的女友，妻子，丈夫，男友，才成為他們的粉絲，所以當他們宣布戀愛時，粉絲感到的是想象共同體的崩塌。

這種想象共同體的建立，就是一個利維坦的誕生過程，利維坦在《聖經》裏本意是大水怪，托馬斯·霍布斯用它來形容國家，一個國家就是一個利維坦，隻不過在聖經裏，利維坦是上帝創造的，而人類的利維坦實際上是，人類共同創造的，是寄托著人類的欲望和自然權利所產生的一個怪物，當人類通過建立想象共同體產生一個利維坦的時候，就會自然的產生，它的法律，它的官員以至於它的動亂。

鹿晗是一個利維坦，AKB48是一個利維坦，巴塞羅那俱樂部是一個利維坦，中國國家足球隊也是一個利維坦，我們有史以來最成功的利維坦就是國家，人們向這個巨大的怪物，奉獻著一種叫做忠誠的東西。

你不能理解鹿晗的粉絲為他悲痛欲絕，那麼為什麼當你看到戰士為他的祖國獻出生命時，當你看到奧運賽場上祖國的紅旗冉冉升起時，你留下了眼淚呢，而這兩種情感的本質，其實是一樣的。

03

利維坦無處不在，國慶節前，我去蘇州旅行，特意去拜會了一個曆史上我最我最喜歡的人——伍子胥。

伍子胥是蘇州的建設者，為吳王闔閭建造了蘇州城，又幫助他攻破自己的前祖國楚國的都城，屢次勸諫吳王夫差，勸他殺掉越王勾踐，但是吳王夫差聽信讒言，最終逼伍子胥自盡，伍子胥死的時候，曾經發誓，要把他的頭掛在蘇州城門上，他要看著越國的軍隊攻入姑蘇——也就是現在的蘇州城。

伍子胥在發誓的時候，其實就經曆了一個利維坦崩塌的過程，當他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意味著他的想象共同體破滅了，他的愛豆（偶像）人設崩了，或者說國設崩了。

而這並不是他第一次經曆愛豆人設崩塌的過程，在很多年以前，楚平王強迫伍子胥的父親寫信讓伍子胥兄弟二人自殺的時候，伍子胥的愛豆人設就崩塌了一回，一個利維坦倒下了，伍子胥又找了一個利維坦，並為這個利維坦毀滅了前麵的利維坦，但是，很不幸，這個利維坦最後也崩了。

某種意義上說，伍子胥的自盡和鹿晗的粉絲尋死覓活是一樣的，愛國者和腦殘粉別無二致。

一般，一個人，經曆過一次利維坦的崩塌已經要瘋了，這樣的人，我們稱為亡國奴，而伍子胥，當了兩次亡國奴，其中的一個利維坦，還是自己親手建立的，我站在蘇州胥門，這個據說是曾經懸掛伍子胥人頭的城門底下，想象利維坦的誕生和崩塌，人們為之欲生欲死，這就是人類的曆史。

當然，我無意於否定這種想象的意義。實際上，這種想象共同體非常重要，正是人類之所以成為地球霸主的一個重要原因。

04

前幾天看《猩球崛起》，這是一個猿猴建立國家或者說利維坦的過程，在電影院裏，我思考過，我們人類比猴子聰明在哪裏呢，馬克思認為，是使用工具，實際上很多黑猩猩也會使用工具，至少在當時，人類祖先並不比猿猴聰明多少。

我們真正比猩猩強的就是，我們會想象，會建立這種想象共同體，這一部的那個叫凱撒的猩猩組織猴子們越獄，幾乎不需要動員，而在第一部裏，凱撒要想勸說這些猴子去越獄，卻要費盡心機，還要為此挨揍，為什麼呢？

因為猩猩不會想象，他們不會去想象虛幻的東西，他們知道的是香蕉就是香蕉，交配就是交配，攻擊就是攻擊，他們不會去想象什麼是自由，他們沒有構造故事的能力，因此它們無法說服彼此去爭取虛幻的東西，也無法進行大規模的協作，猿猴不懂何為忠誠。

而人類可以，我們人類可以因為薛之謙回國，組織幾百人去手牽手保護他；我們人類可以因為鹿晗，幾萬人井然有序地聚集在一個固定地點，有節奏地揮動應援棒；

我們人類可以穿著統一的應援服，去為小姐姐打call；

我們人類甚至可以在語言不通的情況下，幾萬人一起來到伊斯坦布爾，完整地觀看幾小時的足球比賽，甚至通過轉播，在全球實現同一時間，幾百萬人為兩隻球隊熱血沸騰，而幾千公裏外的一個傻子，還因為這場足球比賽被偷走一個手機都不自知。

你能想象幾百萬隻猩猩能幹什麼嗎？曾經有生物學家做過實驗，把幾百隻猴子扔在一個島上，很快這些猴子形成數十個族群，有些族群，彼此爭鬥，甚至有的族群隻有幾隻猴子。

這就是為什麼人之為人，猩猩為什麼是一盤散沙。

正是這種共同的想象，使人類產生了大型協作的可能，並進而產生了語言乃至文字，進而產生了國家。

聖經裏還有一個故事，是巴別塔，說的是上帝造人以後，人類都是一樣的語言，人類聯合起來興建能通往天堂的高塔；上帝看到人類分工協作，特別強大，如果人類連通天塔都可以建成，那麼人類還有什麼不能辦到呢？

為了阻止人類的計劃，上帝讓人類說不同的語言，使人類相互之間不能溝通，計劃因此失敗，人類自此互相猜忌。

這雖然是傳說，卻有現實意義。

古代的中國，中央王朝對周邊的少數民族有個規矩，隻要不建立自己的文字，不會加以重視，隻要建立文字，就是心腹大患，務必除之而後快。

不建立文字，你就是野蠻人，與禽獸無異，建立文字，你就可以視為一個國家了。

西夏立國的時候，其實西夏的上層已經開始使用漢字，但是李元昊一定要讓大臣創建西夏文，實際上西夏文完全仿照漢字創建，本身複雜難用，從文字使用上說，沒有創建必要，但是對於一個民族，一個國家，對於創造自己國家的神話，自己的想象共同體來說，非常有必要。

前段時間，巴塞羅那所在的加泰羅尼亞地區獨立，鬧得聲勢很大，結果雷聲大雨點小，西班牙加泰羅尼亞自治區主席普伊格蒙特在地區議會全體會議上“委婉”宣布“加泰獨立”，然後緊接著宣布暫緩數周，以便同西班牙政府對話。

這次獨立的原因，固然是加泰羅尼亞經濟總量占到西班牙的20%，出口貿易額更是超過全國的四分之一，z愛2008年的金融危機後，由於加泰羅尼亞需要向其他經濟欠發達地區輸血，失業率勐增到全國第一，加泰羅尼亞加緊唿籲提高財政自主權，然而西班牙政府並不讓步，獨立公投的局麵根源於此。

但加泰羅尼亞之所以能宣布獨立，就是因為加泰羅尼亞實際上建立了一種想象共同體，在1137年以前，巴塞羅那一直是巴塞羅那伯爵領，在這一年，由於與阿拉貢王國聯姻，巴塞羅那伯爵貝倫格爾四世之子登上阿拉貢王座，加泰羅尼亞才不再是一個獨立國家。

但加泰羅尼亞有自己的語言，加泰羅尼亞語是當地的第一母語，如此，加泰羅尼亞才形成一個利維坦，每當當地人民不滿時，就會討論獨立。

霍布斯在《利維坦》中有句話，人之有別於獸類，卻不在於慎慮。人類能夠稱霸這個世界，有別於其他動物，並不是我們比他們更善於思考，而是我們比它們更善於盲從。

最後更新：2017-10-13 23: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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