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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天宇：我就是長得好看

現在的我，會選擇坦然地將“長得好看”這種人生附帶的加分項填入個人標簽中，不管或諷或讚，我感謝大家曾經給予我的“自我認知”。

我曾經把“長得好看”拉進了黑名單。

那還不是顏值當道的年代，比起好的容貌，我對新衣服新鞋新書本更感興趣。疲於農活和經濟的壓力，沒有人會關心你今天曬黑了多少，明天腦門上又冒出幾顆痘。在我上學的那段日子裏，我從來沒有在意過自己的長相，也從未在心中留下一個“同桌的她”。

反而因為家庭的拮據，和初到陌生的環境而感受到的自卑。那時的鞋和書包都是奶奶縫的，有記憶以來用的課本隻有兩次是全新的。

我認為就算和“平凡”之間，自己都差了好幾級跨度巨大的台階。午夜夢回的時候也曾幻想過自己是個普世意義上的平凡小孩，在父母的嗬護下從小學一路順利地走下去，畢業後找到一份收入不高不低的工作，然後在適當的年齡娶妻生子，繼續撫育下一代。

但爺爺奶奶從我懂事起就不斷地提醒，我不可能像別的孩子一樣有父母替我鋪平腳下的路，他們二老也沒有能力幫助我蓋房娶妻。沒有了頭頂遮蔽寒暑的堅實臂膀，我似乎很早就明白了安身立命的重要性，不管刮風下雨還是酷熱難耐，我希望能憑借一己之力站著別趴下，更希望大家看到的是我努力的本身而不是我的臉。

剛剛出現在大家麵前的時候，一度抵觸被人們貼上一張“長得好看”的標簽，是年少青春的一種叛逆，也是對自己的一種懷疑。

因為從別人的嘴裏開始慢慢認識自己是一個我從前沒有過的體驗，第一次發現即使父母不在自己的生活日常之中，我也早已接受了他們在我生命之初的饋贈，二十年來未曾注意過的東西如今卻在別人口中被一再肯定，這確實讓當時的我陷入了困惑，一時不能相信，過去自詡的棄兒轉而成為上帝的寵兒，這不禁會讓我產生一種條件反射性的否定。

因而我寧願相信是因為自己的努力獲得大家的喜愛，當時年輕的自己也急於表現自己的努力而並非隻有長得好看這種荒謬的原因。現在想來，其實是一種不坦然。

這些年裏，我全然接受著貧窮和苦難，一遍又一遍地向好奇的人講述著自己的曾經和過往，一次又一次地向自己複述我是誰，我來自哪裏，我是怎樣在挫折和坎坷中慣性地適應和生存。相反，在命運拋來橄欖枝的時候，卻不停費解疑惑：我該擁有順遂的生活嗎？我能站在視線聚焦的地方嗎？我可以是幸運的嗎？

人從高處墜入低穀，尚且需要一段時間蓄勢反彈。反之，人一直處在穀底的人邁出一小步後就收到人生莫大的饋贈時，是不是需要更長的一段時間去接受和消化？“在逆境中學會承受，在順境中學會自處。”

爺爺隻告訴我前半句話，而後半句是我在很久之後才漸漸領悟的。有時我們以為的那一小步，就是那至關重要的一步，所以當命運拋出橄欖枝時，要一把抓住它，當幸福來竅門時，要即時打開門。

我們不需要在自我懷疑中耗費有限的青春，更不要躲在自卑的厚繭中輕薄了自己。接受苦難，更要隨時迎接希望。不要在猶豫和彷徨中蹉跎了本該豐富精彩的人生。

接受自己的不足，也接受自己不曾注意過的優點，所以現在的我，會選擇坦然地將“長得好看”這種人生附帶的加分項填入個人標簽中，不管或諷或讚，我感謝大家曾經給予我的“自我認知”。

不敢說能把人生的底牌全部都攥在了手中，但至少我的每一步都用盡力氣，所以走到現在，我是踏實開心的。時光的流轉就如大浪淘沙一般，將沉甸甸的回憶留在我們記憶的沙灘，在每個人被賦予的那個容量有限的小口袋中，我寧可多放一些美麗的回憶，而不是讓糟糕的過往如夢魘般糾纏不散。

這樣即使我們今後身逢絕境，有太多的放不下或想不開，摸出小口袋的時候我們依舊能看到美麗看到愛，心存善意地繼續走完未知的路。

我認為，善良的人都是美麗的人。

心懷善意，就不會輕易地惡意揣測他人，那麼在看待這個世界時就自然少了很多無謂的煩惱和計算。有時覺得善意是上天給予我們最好的恩賜，也是我們在成長的路上最容易丟掉的東西。

生活中太多的猜疑妒忌和針鋒相對，這些心理和行為本身無可厚非，但倘若任由它們肆意滋長，最終我們自身也會不可避免地受到影響，如果把那些僅存的善意也擠走，心中隻剩狹隘的人，必定會將愁苦的表情深深地刻在臉上，隨著歲月的流逝，美好的容顏自會消逝殆盡。

我願我是心存善意的人，可能在許多人看來這樣的我有點傻，甚至笨拙，但有什麼關係呢，每個人都會用不同的方式看待這個世界，我們很多時候都想要看到自己希望看到的東西，對靠近貼合自己想法的事物更加容易接受，那麼，如果我選擇心存善意地生活，在我的世界中會不會有更多的善意湧入我的雙眼之中呢？

我想邁著自己笨拙的腳步，一點點踐行這種讓自己心安的信條，直到卸下過度的防備，去觸碰那些值得被溫暖的角落。

如果說二十歲之前的善意是天性使然，那麼時值而立之年的我更願守護著那份不曾磨滅的良善。在可以計數的大半日子中，我會懷著感恩的心情。我感謝曾經漂泊不定的心找到了可以暫時棲居的地方，感謝從前被日子牽著鼻子走的我如今有了一絲能把控生活節奏的感覺。

怎麼說呢，就像學遊泳時在泳池裏無數次手足無措的嚐試，就像學自行車時單腳一遍遍在地麵輕點著支撐又急速地騰空，我人生的前二十幾年裏一直在做著類似的摸索和嚐試，而當終於能掌握水麵和身體間微妙的平衡，自行車終於不再七扭八拐、能立在路上的時候，就如同我終於能循著生活的軌跡找到能夠平衡它、駕馭它，積蓄多年的力量終於能遊刃有餘地正確釋放出來，那一瞬間，我好像能體會到一種不同尋常的快樂。

這種快樂使我覺得越活越年輕。就像亨利·米勒所說的年紀更大反而感到年輕，年輕時不知道怎麼掌控人生，當積累到一定程度後，我們開始試著選擇去過怎樣的生活，同時擯棄不想嚐試的東西，真正的人生，就由此開始了。

我享受這種開始掌握主動權的感覺，亦知道珍惜和感恩現在的所有。

從來樂天知命，現在更深知命運的轉變，我依舊會努力走好今後的道路——為了我愛和愛我的人們。

馬天宇，演員、歌手。代表作品：《該死的溫柔》、《寶貝媽媽寶貝女》、《緣來幸福》、《少年神探狄仁傑》。本文選自馬天宇新書《我本浪人》，轉自公眾號十點讀書。

最後更新：2017-10-11 12:4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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