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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晗、薛之谦以及金漆神像

前不久，一个朋友做了个公号，本想横岭侧峰地透视一座城市的不止一面，连slogan都光鲜得让人直跳戏：郑州从未如此优雅。但实际抻出来的都是些凛厉的劳什子——小人物的百态现世，走卒贩夫的神哀心死，总之是一抑到底。面儿上是给理想主义者抽打鞭子，实则都抽打的都是如你所愿的这盛世。几篇下来，丧得有零有整，心绪难平。我就跟朋友开玩笑说，不如把slogan改成，郑州，从未如此优雅地low。

Low就是不高级吧，或者还带着些许不光彩的揶揄。在我看来，这三六九等，那三教九流，总要分个优劣高低。但显而易见的是，金字塔理论下的人世间，low的总是多数。所以low是常态。而且回过头再说，总有些事，天生就跟美好不沾边，但却不可或缺。怎么办呢，要么遮要么藏，其实就是撑个看起来不low的面子。

面子里子的事儿，且不去鹤长凫短的论。比方说棚户区这肮臭里子中的引车卖浆之流，并没有因大城市这优雅面子下的富丽堂皇而鸡犬升天，哪怕分上一杯过夜红酒呢。优雅的城市，从来不是给穷人享用的。目光所及里，不说金玉其外，至少也算不得名副其实。疮痂千千万，不能被看到的，就能算不存在。所以优雅都是相对的，菩萨那么品行齐整，剥了金漆，也不过是泥丕一剖。姑娘那么不食烟火，也要拉屎疴尿，搓灰洗泥。

虽说屎屁尿诸等low物都不登大雅之堂，但只需一句，我去趟洗手间，一切都美好起来了，嚯，美好得简直他妈的不像话。

是吧，无非是表达。再low的事情，总有更优雅的表达方式。夏目漱石问他的学生如何翻译“I love you”时，学生翻译成“我爱你”。夏目漱石说：日本人怎么可能讲这样low的话？说“今夜月色很好”就够了。

说雅俗共赏，那得有一定的见识。你跟一个村姑说今夜月色很好就不成，但你说我今夜去帮你家掰苞米吧就好使得多。你跟张爱玲可以说我想去你的房间看月色，但跟吴妈，你得像阿Q那样说，我想和你困觉。

说相声的抖包袱，都是避雅就俗，不然就得泥了。连阔如在《江湖丛谈》里讲过，同样一个包袱，听的人不一样，抖的方式就不一样。相声不仅讲究说学逗唱，还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情至。行话那是给自己人讲的，市井小民就图一乐儿的，你就得是白话，俗到家的那种。所以你说郭德纲荤段子有辱相声，郭德纲还得骂你没挨过饿不是。

那你说low也好，俗也罢，毕竟不体面。许知远的话叫精致。我们得有点儿追求不是。

说体面，何为体面？祖上阔过那不叫体面，以前红过也不叫体面，体面都是当下的。

当下有多体面，早前就有多么不体面。谁还没low过呢。唯一的分水岭不过是，有人low些日子，就体面起来了；而更多的人，就那么一直low着过了一生。

薛之谦low过，也体面过。人设崩塌之时，就得说是那短暂的体面来得其实不够硬气。崩塌这个词好就好在，有点儿塑像倒地的利落。在我看来，这当然算不得亲痛仇快，而是皆大欢喜。毕竟，靠金漆糊起来的神像，总有倒掉的那一天。

有人设崩塌，就有偶像失格。都是从体面到low的大过程。

相比而言，薛之谦都崩了，微博也没崩，但鹿晗给大家介绍下女朋友，却能让微博崩几个钟头。也不全然是明星婚恋的自持流量，更多的还要归咎于粉丝的忿懑难息。那意思很明白，我们供养你的体面，你却找了个这么不体面的女朋友，或者说你却干出了找女朋友这样不体面的事儿。那种哀恸的场面，说如丧考妣都有点儿词不达意。关晓彤哪里不体面了我是看不出来，鹿晗找女朋友这事儿哪里不体面我也没看出来，但我相信一点，鹿晗即便找了一只猪，跟你也没有毛的关系，猪毛的关系都没有。你们所谓爱的供养，不过就是在佛龛前的功德箱里投了一块硬币而已，你哪里来的底气说这尊佛就跟你姓了呢。粉丝这物种，本身该是建设社会主义的优秀储备军，奈何low起来也没个边沿儿。

说起来，粉丝群体是一个值得研究但却不值得评论的事儿。毕竟大路朝天，萝卜青菜。但看过勒庞《乌合之众》和霍弗《狂热分子》的都应该清楚，粉丝群体极易跑偏，也就是说，他们总是找不到中间地带。这种非黑即白还分两种，一种是要么粉，要么黑；还一种更可怕，要么路人甲，要么脑残粉。一点就着，说的是脑残粉没跑儿。

鹿晗找女朋友，确实俗。按照粉丝的意见，偶像就该一生蹲在金漆壳子里不出来，满足他们所有的想象，抑或意淫。这些想象里，也不免会有这等逻辑：只要你还单身，我就有机会。娶粉丝的偶像也不是没有嘛。所以归结来讲，作为偶像，第一要务就是告诉自己：我不是人。

薛之谦和鹿晗都遭遇了不体面的粉丝叛逃事件，乍看原因也大抵相仿：你变了。

但核心问题还是有云泥之别的，薛之谦是low，做事不光彩嘛；而鹿晗顶多算是俗，偶像也要吃喝拉撒睡嘛。

按说呢，偶像享受了鲜花掌声，就应该经受住谩骂诋毁，就好似佛龛里的金漆神像，享受了万人朝拜，就该经得住青灯古佛。但偶像是人，既不能免俗，还可能会犯错误。原谅不原谅的暂且不说，如果我们不能把自己封在金漆里结跏趺坐500年或者更久，那至少不要指责别人干嘛从金漆壳子里跑出来偷食贡品。

——那也总比饿死强吧。

尽管看起来，菩萨偷食贡品确实不怎么体面。

体面也不全然都是宝马香车，有时也许只是一种自我慰藉。

最后更新：2017-10-12 16:3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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