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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平台:女高管為了和男主播戀愛,一次打賞3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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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yings:
去年有一篇引起巨大爭議的文章,說 “快手” 上有一個人們不知道的中國農村。作者說那些激烈的表演是 “殘酷底層物語” 。
當時我寫文章反駁過。我覺得那隻是一個自行運轉的世界,有殘酷有溫暖有生活的努力。
今天這篇文章,故事的主角來自一個叫做 “快手看中國” 的微信群。群裏一共 11 個人,包括知名演員、文化公司總監、企業高管。我的同事采訪了群裏的人。
他們熱愛快手,鄙視看不起快手、“精英意識” 濃厚的人。他們通過 “快手” 了解了一些地方的文化,懷著崇敬的心情想去朝聖。
他們財務狀況很好,生活在大城市 ,事業有成。不願被稱作精英,但其實就是精英。
其中一位女高管,和一個男主播談了場戀愛,但以不快收場。
他們相信自己在新事物上深刻挖掘的能力。他們認為自己在快手上看到了更大的東西——整個中國。
我卻覺得,他們和 “快手” 一起,才構成了整個中國。
他們刻意放低姿態,但這種低姿態事實上卻很像是高姿態的變種。他們和他們觀看的人完全是兩個世界,這兩個世界平時毫無交集,各以自己的方式生長。
而他們試圖在其中製造交集時,就顯出了兩個世界的不協調。
有錢人如何用快手 | 戀愛、朝聖和試圖拯救
by Pi
一
聽說趙明明和勝哥談戀愛的時候,我很吃驚,完全不敢想。
趙明明快 40 歲,企業高管,北京人,開一輛價格大約 300 萬元的奔馳 G65。
勝哥是 “快手” 上的主播,18歲,生下來沒有左胳膊。在 “快手” 上,他以直播 “生吃” 聞名。曾啃過鴿子頭、吃過活雞和蛇。
他們是通過 “快手” 認識的。
趙明明很愛 “快手” ,她建了一個群,叫 “快手看中國”。
群裏都是和她一樣有錢、喜歡看 “快手” 的人。
剛聽到我要和她聊 “快手” 的時候,趙明明是拒絕的。
“ 快手不需要你們評判。”
去年有一篇關於 “快手” 的文章很火,《殘酷底層物語:一個視頻軟件的中國農村》。這篇文章被丟進趙明明建的 “快手群” 裏,群炸了:“就他們聰明,就他們高級。”
“沒刷過3萬塊以上的人,沒資格寫快手。”半年多時間,趙明明在 “快手” 上花了接近10萬元。
可她卻說:“我在快手上體驗了多種人生,隻刷10萬太少了。”
二
2016年,趙明明在微博上看到了萬小菊的視頻。
萬小菊罵人特別髒,“你捂捂喧喧好像個寂寞的大 X 眼子,我這頓死亡大勾拳想把你打成無奈的胎盤……”
趙明明覺得很可樂。
為了看更多萬小菊的視頻,她找到了 “快手” 。
趙明明極力建立和萬小菊能有的一切聯係,她和萬小菊成了朋友,互相寄禮物。
她讓朋友的內褲店拉上萬小菊的視頻打廣告,“ 褲衩就賣出去3、4條,我們不在乎這個,就想讓他發一個(廣告),我發朋友圈高興高興。”
有段時間裏,精英批判 “快手”成了種共識。
但在趙明明建的微信群裏,大家都是某個領域的精英:知名演員、文化公司總監、企業高管。
他們每天花大量時間討論快手。因為趙明明喜歡東北漢子,有幾個人和她組成了“團夥” 作案 。
一遇到趙明明喜歡的東北主播,趙明明負責撩,知名演員王傑負責刷錢,文化公司總監小 B 等人負責起 “在一起、在一起” 的哄。
趙明明和勝哥就是這樣好上的。
勝哥的視頻相當獵奇:咬活鴿子的頭,咬下來那鴿子還能動。街上賣給小孩的雛雞,勝哥買了兩隻,拿起來就往嘴裏塞。
勝哥家裏條件不好,父母喝酒打架,還有個弟弟,全家靠他騎三輪車賣豆腐養活。
他早期錄的視頻都是賣豆腐,大冬天拿牙咬著袋子,一隻手往裏裝豆腐。一個偶然的機會,他發現 “生吃” 可以賺錢。
趙明明對他挺好。因為鏡像,直播時老有人問:你到底哪個胳膊殘疾了、是不是假的。勝哥一遍一遍解釋。
勝哥的賬號被封了,“社會久爺”是勝哥父親開的直播賬號。
趙明明立即給他做了件T恤寄去,上麵寫著:我叫XX,左胳膊天生殘疾,今年18歲,家住蘇家屯。
她為了和勝哥的頭像挨在一起,有次給勝哥一下刷了3萬元。隻有“榜一”才能和主播的頭像挨著。
勝哥的爸爸得了肺病,趙明明趕緊托人在澳洲買了清肺藥,給勝哥寄去。
戀情沒維持太久,趙明明和勝哥分手了,原因她不想說。勝哥的爸爸開始天天在直播間罵她,說她騙了自己的兒子。趙明明覺得,這家人太翻臉不認人了。
“中國農民有 8 億(其實2016年的數據是 6 億),一些人本身生活狀態就特別極端,你不沾快手,不代表農民就不在你身邊。”
趙明明覺得,她通過 “快手” 參與了現實中永遠沒法參與的生活。在她和群友眼裏,這部分生活,“不接觸是你的損失。”
三
知名演員王傑(化名)是這群裏最有錢的人,他喜歡看社會生活類視頻。尤其是沈陽市紅番區一帶的社會大哥直播。
在沈陽,像紅番區這樣的迪吧,晚上11點一開場,“小搖子”(混社會的小年輕)就進去了,發泄火力或是看場子,這是東北娛樂文化的特色。
社會大哥們的直播都發生在一條街上。那條街讓王傑覺得親切,像是自己每年過春節回家鄉一樣。
“是種鄉土氣息,也是一部分的中國。每次打開,我就像蹲在了沈陽的街角街頭,特別有代入感。”
混紅番區的三眼(佳偉)被抓,聶帥帶著一幫兄弟,在夜店外為三眼發視頻。
一度,紅番區成了 “快手看中國” 群裏的烏托邦,大家做夢都想去沈陽,想去紅番區朝聖。
王傑把看這類視頻當成另一種體驗生活。“我不可能有機會經曆每一種人生,但我得演那些我沒經曆過的人生。”
隻要不拍戲,他就抱著手機看 “快手” 。
“簡直可以叫 ‘快手見眾生’。” 趙明明和王傑曾想把群名改掉。 “快手” 一開始“百花齊放”的狀態,讓他們覺得自己對世界的想象力太有限了。
四
一個叫小梅的主播,是安徽某縣城人,不會化妝,但長得特別好看。
她在一個小零件廠的流水線上做焊接,工作時直播,每天都會焊錯元件。有時她下班回家也直播。家裏條件很差,家徒四壁。
有次直播時,她坐在隻有四麵牆的房間裏說:“下班了,加班!掙大錢!不過回來隻能吃泡麵了。”說完後她自己發出一串笑聲。
在焊接廠,小梅每個月的薪水隻有 800元。
“太可惜了。”趙明明想幫她,於是和群友商量了幾個方案:要麼去給群裏的某雜誌主筆當助理,要麼介紹到自己公司當前台,這麼好看,還可以介紹到王傑的公司當群演。
然而,小梅拒絕了。她根本不信有這麼好的事。
小梅不是不想掙錢,她後來加入了微商,也拍了些廣告照。和趙明明們一樣,她對這個世界的想象力也很有限。
五
在 “快手” 上,這些有錢人還認為自己學到了為人處事的道理和實用技能。
目前,給主播刷禮物刷的最多的,是單人單筆500萬元。
大家管這樣的人叫“神豪”。
“神豪”們不僅在 “快手” 上給喜歡的網紅主播大手筆刷禮物,當網紅到了自己的城市,還全力接待,高級酒店、食宿全包。
“神豪” 們在直播間和別人說話,總是又客氣、又熱情。
一開始趙明明以為,這些 “神豪” 是想利用網紅打廣告,可過去一年了也沒有合作。後來她覺得自己悟到了, “神豪”的行為背後有她以前不明白的一個道理:就是要跟形形色色的人搞好關係,在人際交往上要特別勤奮。
群裏的另一個成員小 B 在文化公司負責市場,她跟目前 “快手” 上排名第一的 “散打哥”學了不少活動策劃經驗。
散打哥很會進行預熱,直播當天,會替換幾次場景,讓直播高潮迭起。
小B還追看 “朝陽律師” 。他在 “快手” 裏分享各種法律常識,一個視頻講一個主題:物業可以斷水斷電催繳物業費嗎?沒有房產證的房屋能買賣嗎?最快速的離婚方式是什麼?他分享過一個標準的欠條模版,小B保存了。
六
越來越多的人看 “快手” 。
這個APP成了中國流量第四大的手機應用,日活一千多萬。同時,“快手” 也進行了整改 。
“有意思的都是小網紅了。大網紅太在意觀眾,每天的直播特別商業,像春晚。”趙明明覺得,“快手” 上的 “階級固化了”。
王傑喜歡的社會大哥 “進去了” 。留下來的那些 ,每天上節目前要特意用粉底把文身遮住,沒法遮全,看起來烏突突一片。
沒有爭執、撕扯、不再有讓人覺得生龍活虎甚至血淋淋的人生,趙明明說她覺得現在的 “快手” 興味索然。
對那些看不起 “快手” 的人,她曾這樣說:“ 就讓他們自我感覺良好下去吧,就這麼一直愚昧無知下去吧。”
現在,“快手看中國” 群還在,但群裏的這些人包括趙明明,都很久不打開 “快手”了 。
我問趙明明,在 “快手” 上,你最大的收獲是什麼?
“愛過。”
讀後思考:
在哪一刻,你意識到自己對世界的想象力太局限?
最後更新:2017-10-19 08:44: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