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人物

“天籟書屋”的電話夢：一次徒勞的嚐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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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前麵：

＊老虎廟這篇口述，講了天籟書屋為解決各分店之間通訊難題所作的一次大膽而徒勞的嚐試，從側麵折射出當初民營企業發展環境的艱難。聽起來像天方夜譚，其實也就是30年前的事情。如果沒有改革開放，如果沒有市場經濟，電話進行尋常百姓人家的路，不知還要有多遠。

西安市最早的

無繩電話

圖文｜張世和（老虎廟）

天籟書屋部分員工合影，中間為張世和。

1983年，申請一部電話得多長時間？

一九八三年，申請一部電話得花費多長時間？半年乃至無限期。和裝電話一樣緊俏的，還有配一幅眼鏡，同樣也需要半年同樣。那時西安隻有一家做眼鏡的：西北眼鏡行。要想配一副眼鏡，得先去位於東大街的西北眼鏡行領號排隊，這才完成驗光的頭道程序，要想最終戴上眼鏡的話，那就等通知吧。安裝一部電話也像配眼鏡一樣難，當然沒人排隊，因為那是特權階層的玩物，百姓便不用去想。

天籟書屋重張不到半年（由個體戶轉私營企業），就遭遇了最頭疼的事情：沒有通訊聯絡。那年，書店在西安市民的一片叫好聲中勐增至四家，還有一家正在籌備中。大致如南關正街（總店）、柏樹林6號（綜合）、柏樹林37號（古舊）、柏樹林41號（教材）土門十字西北角還有一家，是女子專門書店。正在籌備中的還有兩家。情急之下，我就動了自己“安裝電話”的念頭。

郭真：世和，要電話不？

有一天，朋友郭真來找我。郭真乃郭守約之孫。郭守約是文革中被鬥慘了的“陝西的劉文彩”，長安縣大地主。郭真的舅爺是國民革命軍高級將領張靈甫（郭守約老婆之胞弟）。有意思的是，郭家出了如上讓共產黨痛恨之人物，卻也出了郭真的父親這樣身居高位的中共元老。郭真的父親1949年前是西安的中共地下黨。1949年後，就接管了西安市電訊業的黨委書記一職。郭真也就吃上他爹這碗飯，在電信革命隊伍裏扶搖直上。郭真和我要好。有一天，郭真神秘兮兮地找上書店門來：“世和，要電話不？”，哪能不要呢，我不敢相信郭真所說。雖然早就知道郭真子承父業，且升官迅速，如今已是掌管西安電話安裝審批權的關鍵人物。

“市裏進了兩部無繩電話。”郭真煞費苦心地為我解釋無繩電話是什麼玩意兒……最後，郭真告訴我“一部給了市長試用，一部我就給你拿來，誰叫咱是同學呢？”

我一時間聽得一頭霧水。郭真說“無繩”是港澳的叫法，就是不帶電話線的。我更聽不明白了。郭真說拿來用你就知道了。

很快，天籟書屋裏就安裝上了“無繩電話“”。郭真說這是私下的事情，萬萬不敢叫他人知道。為此，我和郭真精心設計精心研究。最終決定把電話座機部分（發射機）藏在了我的辦公桌櫃子裏，隻拿一隻聽筒在外接聽，不過要躲在沒有人看見的地方打，或者幹脆捂在衣服裏打。即便如此，其實也是郭真所不高興的“這和間諜工具一樣樣。你拿到外頭用，引起人注意，叫公安知道了還不來收拾你？！”

隻可惜，郭真的叮嚀是給一個虛榮心旺盛的20浪蕩歲的男人說的，那還不等於對牛彈琴？郭真一走，我就迫不及待地走到街上，開始滿大街地晃蕩，手裏總是突兀暴露出那個神秘間諜物件兒。這事兒頓時引發南關正街人民熱議，引來無數人的好奇：怎麼天籟老板就總對著一個玩意兒哇哩哇啦，怎麼就連個電線都沒有，這事兒隻有電影上有過，他怎麼就……該不是假裝？！

無繩電話太費電，郭真說我太愛顯派，給我把充電器拖上，也經不住我的炫耀的願望折騰。我說“拖個充電器，別逗了，那還叫無繩嗎？”瞧這亂的。我的確是坐大排檔都會把電話擱在小桌上的。最恨的就是，烤羊肉的夥計似乎根本沒看我的那個……

無繩電話升級：失敗的嚐試

我以前說過，我愛急。玩了兩天，就開始對三十米的發射距離很不滿意了，而據說現今的無繩電話已經發射達到百米上下。我開始琢磨如何可以把這玩意兒的“無線發射”功能放大至可以與我的其它四個書店溝通起來？

苦思冥想，我開始在南關總店後院裏那棵大槐樹上做起了文章。

那時候，南關正街多老屋。房東院裏這棵老樹據說已上百年。目測那老樹樹冠至少在三十米以上。1984年的西安還沒有幾座高樓。唯一達到22層之高的樓宇隻有西安賓館。1982年賓館建成之時，西安民眾甚至扶老攜幼爭先前往觀樓高。在我的計算裏三十米樹架假設天線顯然不存在建築屏蔽之憂……而下麵的話題大概不會被你所興趣，那麼我就隻說個大概吧，因為對無線發射的原理我還根本不知一二，隻好見笑這段曆史：給一架老式的電子管收音機功放部分多加幾隻電子管，達到功率放大的結果，然後發射無線信號，為此我還找我在西航技校工作的同學康健索要當年正在生產的殲七戰鬥機繼電器殘次品來做我的天籟發射夢……不敢說下去了，我這個半瓶子醋的無線電愛好者其實連音頻功放和無線電信號發射的關係都沒有搞清楚就要搞電信號空間穿越了……

為無繩電話升級這件事情當然沒能搞成，卻風聲走漏，引來了警察找我談話，問了許多關於安裝發射天線的相關問題後就走了，從此再也沒有找來。當然，如果他們還要找來，那笨蛋就是他們了。

那架西安唯二的電話還得有人維護。郭真派來個工人問長問短，說是一周至少來看一次。每次來看看沒甚問題，就走了。有一陣兒那工人忽然來得忒勤。一星期裏至少四趟，。開始說一些和電話無關的話題，口口聲聲又稱兄道弟。我想他是個愛書人吧，也不像。就嫌攪擾了我的書店經營，因為每每他來，我就不得不放下工作接待。日久，我開始對郭真埋怨。郭真一聽大怒，“堅決不能再接待其人？”我問為甚發如此大火？郭真道。那家夥抽大煙，工作也不要了，天天上班時間就站局裏門口，見人就張口要錢……

郭真是怕那家夥看我開店，尋思有錢，但凡有一天開了口，從此屁股就難以擦淨。郭真是朋友，是為我好。不過，我的享用不到倆月的神秘電話也就此上繳。郭真怕的是那家夥一氣之下舉報，畢竟是我斷了他的煙路啊。

天籟書屋開到了五家連鎖的時候，店裏尚無一門電話。

最後更新：2017-09-02 18:1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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