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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器人
人工智能審核下“流量為王”的價值觀會塑造一個怎樣的時代？
圖/ 樸縝 《永夜之國》
導語
資本與互聯網科技的力量正在塑造一個全新而未知的世界。
旁觀記錄了中國30年工業化浪潮，隨著互聯網新媒體和人工智能的出現，媒體，這個“古老”的手工行業，也終於迎來了屬於它的工業革命與工業化浪潮。
自媒體，遊戲，直播，短視頻等內容產業化浪潮風起雲湧，社會信息生產從未如此豐富與繁榮；
但與此同時，“流量為王”的盈利模式，一切以點擊量和盈利為目的的“工業化”信息生產，也驅使這個時代的媒體信息日益走向追求情緒和眼球效應的“碎片化、娛樂化、營銷化和標題黨泛濫”。
無論是咪蒙、直播、短視頻還是“王者榮耀”，新媒體時代不同形態的內容生產者都在拚命追求內容的流量效益和商業變現，但內容的公共價值、文化價值和社會擔當卻日益成為輿論詬病的焦點。
媒體本是社會組織結構的中心，也是社會文明與價值觀的代言者。媒體的劇變必然引發社會係統的變革與價值衝突。在這場資本與互聯網科技掀起的“內容產業化”浪潮中，如果要選一個觀察樣本，那麼，今日頭條無疑是最具代表性的標杆。
一邊是人工智能與精準匹配的大數據帶來的信息傳播革命，一邊是眾口指斥的內容低俗化和標題黨刷屏；背負罵名的今日頭條，正是這場“媒體工業化”浪潮急劇變革的矛盾焦點與價值衝突的寫照。
-穀哥
全文約8000字，建議閱讀時間15分鍾。
一個“自媒體匠人”的困惑
跟穀哥一樣，雷虎也是從傳統媒體出來的自媒體人。他主要寫作的內容方向是發掘和記錄那些被現代文明湮沒的民間手工藝人。
緊跟自媒體內容創業的潮流，他從微信公眾號轉戰今日頭條和騰訊企鵝號做自媒體一年後，卻赫然發現，不知不覺間，那個被時代淘汰的傳統手工藝人，已經變成了媒體人自己。
半年時間，雷虎在今日頭條和企鵝號上分別更新了100多篇文章。平均更新一篇文章，隻用一個小時左右。半年時間，他在兩個內容平台上積累了4000萬和7000萬的點擊量。
而此前，他在微信公眾號上更新一篇文章要花一天，半年時間40篇文章，閱讀量才200萬。相較而言，互聯網內容分發平台的閱讀數據可謂驚人。
但半年來，雷虎卻日益迷茫。這種剪刀+漿煳的內容生產方式和對點擊量的追逐讓他懷疑，自己是否在AI指引下，一直在生產信息垃圾而渾然不知？
他有點懷念傳統媒體時代，在一家小型雜誌社做記者時的內容生產方式：
寫一篇人物專訪，要帶攝影師和采訪者聊上幾個小時，拍幾十張照片。為了確保內容真實，還要采訪多人交叉印證，去偽存真。回去後，用一天甚至一周的時間反複修改打磨一篇4000字的文章。
彼時，媒體人把發在媒體上的每一篇文章，不僅當做一份賺錢的工作，也是一份有可能改變采訪對象命運，或影響讀者人生的社會責任。
在雷虎看來，這是傳統媒體時代內容生產者的“工匠精神”。
但互聯網自媒體的出現，打破了傳統媒體的“信息壟斷”，也改變了雜誌社和報社手工作坊式的內容生產方式與價值追求。自媒體，更像一個為流量而生的“信息產業工人”。
像所有手工行業一樣，傳統媒體時代，遵循師徒式的業務傳承，負責內容把關的，是最資深的編輯。到了自媒體時代，文章好壞不再由主編說了算，寫作者獲得了最大程度的自由解放，微信公眾號的文章審核可能隻是一名95後的實習生；如何最大程度的取悅讀者，吸引流量成為衡量自媒體價值的根本；
哪怕編織的是虛假偏激的煽情故事，“流量女王”咪蒙也可以成為自媒體時代內容商業化的成功標杆。
隨著微信紅利期的衰退，到了今日頭條類互聯網內容平台主導的自媒體2.0時代，內容審核者變成了人工智能AI，信息需要通過人工智能的標簽審核，才能獲得機器的推薦與分發，抵達貼著同類興趣標簽的讀者用戶，並根據閱讀點擊量獲得廣告分紅與內容補貼。
於是，在今日頭條類內容分發平台上，出現了比雷虎、咪蒙更凶勐的“流量黑洞”，他們是一群不寫文章的職業“寫媒體”人——業內人稱“做號的”。
這些人，在今日頭條和各類今日頭條化的內容分發平台企鵝號、網易號、UC號上同時運營幾十個，甚至上千個號。他們未必會寫文章，卻精通AI（人工智能分發）的算法規則，每天在網絡上搜集素材，十來分鍾就能產出一篇“原創”文章，業內稱為“洗稿”。
雷虎感歎，今日頭條引領的自媒體2.0時代，內容作者已不再是為讀者寫文章，而是一切為AI和點擊量服務，在AI的指引下，自媒體人，都變成了踩AI標簽的“標題黨”，生產出來的內容，99%都是信息垃圾。
他不無激憤的寫道，“在自媒體時代，再小的個體，也能發出自己的聲音。但發出聲音後，話語權最終都以點擊量為目的。於是，發出聲音，最終成為了製造噪音。全民生產內容的後果，就是這場內容盛宴，最終成為無底線的業餘遊戲。”
今日頭條的產品邏輯
月初，華科新聞學院舉辦了2017中國傳媒經濟論壇，邀請了傳媒學界和業界多位傳媒人士到場。論壇上，穀哥碰到了前同事，在今日頭條任職的老Y，一番交流，讓穀哥得以深入了解今日頭條的產品邏輯。
雷虎的抨擊，在老Y看來，是媒體人不了解今日頭條的一種普遍誤解。
作為一個不自產內容的信息分發平台，“對於傳統媒體而言，今日頭條就是一個互聯網時代的郵局”。
“就像淘寶一直在打擊假貨，今日頭條也一直在打擊低俗信息和標題黨”，老Y說，因為低俗和標題黨是在傷害今日頭條的品牌和商業利益，就像淘寶被貼上“假貨集散地”的標簽一樣。
作為一個互聯網信息平台，跟淘寶一樣，今日頭條所做的，本質上就是提升信息傳播的效率。
今日頭條提升信息傳播效率的方式，是以機器算法對用戶和信息內容進行標簽化分析，然後根據每個用戶的興趣、位置等多個維度，精準匹配分發用戶可能感興趣的資訊內容，不僅包括新聞，也包括音樂、電影、遊戲、購物等各類資訊。
比如一個對美國大選新聞感興趣的用戶，也可能會對美國健身小姐比賽感興趣。後者，正是今日頭條獲得巨額融資的商業價值所在。
對一個新用戶而言，前麵兩周，是機器不斷貼標簽，精準分析匹配內容的過程。這個過程需要用戶跟機器互動，共同完成對信息的篩選。理論上，用戶使用時間越長，機器給用戶貼的標簽越多，今日頭條對用戶的標簽化分析和內容推送越精準，最終不斷拉長用戶對今日頭條的使用頻率和停留時長。
雖然為了保障數據指標，在“產品冷啟動”的前期階段，可能會推送一些打擦邊球的“標題黨”，這也是傳統門戶網站吸引和保障用戶流量的常用手段；但靠低俗內容吸引缺乏用戶黏性的廉價流量，並不符合今日頭條提升資本估值的根本訴求，“相比單純追求流量，我們更看重用戶的使用頻次和停留時長。”老Y說。
但老Y也坦承，對於那些對內容品質有較高要求的用戶，與機器磨合的前兩周“確實會比較痛苦”。
今日頭條目前的DAU數據已經近億，每天聚合分發的信息流超過20萬條。而楚天都市報過去20年總共生產傳播的新聞信息，才不過70萬條。
每天聚合分發如此海量的信息流，就像一個巨大的信息超市，決定了其中優質內容的占比不可能太高，絕大部分是碎片化快餐式的各類資訊信息；
如此海量的信息流，也不可能實現對每條信息的人工閱讀篩選和品質把控。今日頭條的內容審核團隊有400多人，麵對每天20萬條信息流，主要還是依靠人工智能；跟機器自動識別用戶貼標簽一樣，人工智能的信息審核，也是通過機器算法設定分類標準，自動完成對信息的標簽化識別和分發；內容審核則主要把控政治和低俗色情的底線。
“人工主要扮演一個機器教練的角色，不斷修正機器算法內容分發的標準與規則。”老Y說。
今日頭條也招募了很多傳統媒體精英。他們與程序員配合的一項主要工作就是“調教算法”，就像職業棋手調教“阿爾法狗”一樣不斷調整機器算法的標簽關鍵詞。媒體精英也會彌補機器算法的不足，發掘一些叫好不叫座的賬號內容，或把重要信息挑選出來，直接彈窗給用戶。
“媒體精英發掘叫好的內容，算法發掘叫座的內容”，老Y如此形容媒體精英在技術主導的今日頭條扮演的角色。
但內容的篩選和推送還是主要受算法控製。機器會先做小範圍推送的閱讀測試，測試數據較好的“優質內容”才能獲得更大範圍的推薦機會。通過用戶行為評判是否“優質內容”的指標包括：信源，閱讀停留時間，滑屏速度等，而不僅僅看點擊量。
關鍵是，支撐今日頭條每天20萬條信息流的主要信息來源，已經是70萬個“個人頭條號”，而非傳媒機構。這些個人頭條號發布的信息涵蓋了文本、圖片、視頻、市政、生活等各種消息。傳媒機構生產的信息隻占其中很小的比例——隻包括了新聞性的一部分。
今日頭條內部，也按質量對頭條號分為了四類。每一類的“推薦待遇”不一樣。高品質的賬號內容會優先獲得推薦。分類越高，展示量越高，廣告分紅收益也相對越高。
“今日頭條本質上是一個信息分發平台，而不是新聞分發平台。”老Y說，所以，今日頭條的用戶數量，遠多於傳媒的讀者集合，對今日頭條而言，不需要像媒體一樣，有統一的信息產品標準和統一的價值觀；而是建立一個開放的信息市場，讓各種信息在這個市場上通過競爭，實現良莠分層，“就像建一個熱帶雨林，有鳥語花香，也有毒蛇勐獸”。
用今日頭條創始人張一鳴接受財經雜誌采訪的意思表述，就是讓“機場的人用手機繼續讀機場的內容，火車站的人繼續讀火車站的內容”；保持信息生態的現實多樣性，滿足不同人群自我的信息需求，最終實現最多用戶人群的關注，和今日頭條流量與商業價值的最大化。
但張一鳴關於今日頭條“不是媒體公司”，"我不能用我的價值觀去左右產品，從而影響讀者判斷”的表述，卻被媒體輿論解讀為今日頭條“技術沒有價值觀”引發強烈的輿論爭議。
“這是目前對頭條和張一鳴最大的一個誤解。”老Y無奈道。
媒體的工業化時代
但現實中，做號產業和標題黨，卻讓今日頭條這個信息叢林的內容生態日漸惡化，“鳥語花香”越來越少，“毒蛇勐獸”越來越多。
這也逼迫今日頭條不能不對機器算法的“價值觀”進行修正和智能升級。老Y跟光穀客發來了今日頭條“反低俗和反標題黨專項行動”的一些措施和成果。
今日頭條的政策是：犧牲20%點擊率，通過1年4次機器模型迭代來打擊低俗和標題黨。今年以來，在反低俗和反標題黨專項行動中，今日頭條已經處理了1359個頭條號。
針對“標題黨現象”，今日頭條構建了“人工+機器”的三道防火牆，第一道是係統設定標題敏感關鍵詞（比如“不轉不是中國人”之類），當文章標題檢測出此類關鍵詞時，係統自動發送彈窗提示並勸導作者取消此類行為；第二道是建立模型以機器算法識別“標題黨”，平台從內容來源、真實性、傾向等多個維度建立模型，一旦被機器算法自動識別為標題黨，平台便會立即召回文章並作人工確認；最後一道是人工複審，複審將對召回的文章進行最終的人工評估複審。
針對“低俗內容”，今日頭條通過從用戶中抽樣建立的1000人規模的專業評估團每天反饋3000-4000份對於機器推薦效果滿意度的問卷，以及普通用戶的“舉報”、“不感興趣”、“評論”等反饋信息，一起改善機器識別低俗內容的準確度。
截止2016年底，算法模型對“頭條號”低質、低俗內容的識別準確率已達到80%，並可將頭條號平台上超過90%的低俗內容識別出來。對低俗圖片的攔截率較之前純人工攔截提高了73.71%；每天因“標題黨問題”被攔截的文章超過17000篇。
……
然而，在流量廣告分紅和內容補貼的利益刺激下，摸透了內容平台信息需求和信息審核分發機製的做號產業，就像韭菜一樣，割掉一茬，新的一茬又快速生長起來。
老Y說，他每月都會封掉七八百個號，但背後的做號公司，很快又會注冊一批新號加入進來。
就像淘寶與假貨的鬥爭，對於隻做信息聚合，對信息生產沒有主導控製權的今日頭條而言，與做號產業的鬥爭，也注定是一場沒有止境的貓鼠遊戲。
真正現實的危機是，優質內容越來越少。
隨著傳統媒體的衰落，包括老Y在內，大量優秀內容人才轉型流失；社會信息生產和信息傳播的主導權，已經被大眾自媒體取代。
大眾話語權得到了徹底解放，再小的個體也有了發聲的權利；但專業門檻和價值規範的缺失，在“流量為王”的內容盈利模式和商業邏輯主導下，讓自媒體不可避免的走向追逐流量、點擊率和眼球效應的“碎片化、娛樂化、營銷化和標題黨”。
而這背後的本質現實是，隨著新的傳媒生態建立，媒體這門“古老”的手工行業，也終於迎來了屬於它的工業化時代。
微信也好，今日頭條也罷，本質上，不過是“媒體工業化”時代，聚合信息商品售賣流量的“商場超市”。
正如現實中，現代“商場超市”裏販賣和盈利的，永遠隻有符合工業化生產和營銷法則，能規模化、標準化、低成本，快速生產加工與批量銷售的大眾商品；而不是慢工細活，成本高、效率低的手工藝品。
做號產業的出現與標題黨的繁榮，隻是媒體進入“工業化時代”，內容生產追求規模化、標準化與經濟效益最大化的必然產物。
事實上，當今日頭條用人工智能在海量信息中測試挑選推薦能帶來最大流量的“優質內容”的同時；在武漢，已經出現了利用大學生人力資源優勢，用人工堆積的方式規模化生產內容，先用小號測試閱讀數據，再挑選點擊轉發量最大的內容在大號上發布的“信息工廠”。
在這些“信息工廠”裏，如何用最低的成本快速批量化生產出10萬+流量的爆款信息產品，才是衡量內容生產者能力與價值的唯一標準；經過“剪刀+漿煳”的新媒體培訓，會賣萌的新媒體小編和會聊騷的網紅主播已經取代傳統媒體時代嚴肅刻板的“新聞民工”，成為了信息工業化時代的信息生產主力。
對這些“信息產業工人”而言，要學習的無非三板斧：1.寫什麼？——緊跟熱點，什麼熱點熱寫什麼；2.表達什麼？——什麼觀點能引發多數人情感共鳴就表達什麼。不求真相，但求偏激。3.起什麼標題？——必須要有噱頭和煽動性，最好“不轉不是中國人就是愛國婊”。
因為每一次轉發，都代表著流量和收益。
就像咪蒙一樣，依靠對大眾情緒與心理的研究洞察，把人性變成商品，在“信息工廠”裏，10萬+並非不可以流水線式批量化生產。
雖然今日頭條和各大內容平台不惜犧牲點擊率來打擊低俗和標題黨，但這並不能改變“流量為王”的指引下，內容生產的工業化趨勢。
當70萬個自媒體構成今日頭條的主要信息來源；它們與同樣依賴流量而生的內容平台之間構成了一種微妙的流量共生關係和信息產業鏈。無論是追求資本融資估值與廣告盈利的內容平台，還是靠廣告分紅獲利的自媒體，流量最大化都是彼此共同的根本利益所在。
因此，無論采用人工還是AI，怎麼發掘出最大程度吸引流量的內容，是內容平台信息分發的根本法則；如何用最低成本快速生產出能吸引最多流量的內容，也是自媒體內容生產與流量競爭的根本法則。
雷虎為此慨歎，“每個自媒體人都有一天走到十字路口，十字路口AI帝早已拿出契約候你多時：吞噬掉靈魂，變成點擊的奴隸，你可願意？”
但這並不是AI的錯。它隻是一個比人工更有效率的鑒別內容的流量價值和實現“流量最大化”的工具。
引發爭議的根源在於，傳統手工業時代對品質與社會價值的追求，與工業化時代對生產效率與經濟效益最大化的追求，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價值取向。
自媒體，遊戲，直播，短視頻，是這場“媒體工業化浪潮”掀起的一波又一波產業革命，它們共同的特征與根本邏輯，都是如何用最快的速度，最低的成本生產出最多的信息與流量，然後實現快速的商業變現。
今日頭條流量數據與商業的成功，也很快影響了各大互聯網門戶網站。企鵝號、網易號、百度號、UC頭條競相出爐，“自媒體+機器算法”取代“傳統媒體+人工編輯”，已經成為“流量為王”的互聯網媒體工業化時代新的傳媒主流生態。
媒體工業革命所帶來的資本紅利與內容商品化，也的確帶來了內容產業前所未有的繁榮。
傳統媒體時代，被傳統媒體精英主義壓抑的大眾多元化信息需求和自由不羈的內容表達方式得以充分釋放；二次元、遊戲、電競、直播、陪聊主播、快手、包括咪蒙，這些傳統媒體時代不符合精英主流價值觀，不被允許公開大規模生產和傳播的“非主流”內容在資本與互聯網的推動下獲得了自由解放，並依靠對流量和商業價值的吸附力，在一夜間登上大雅之堂，變成了社會主流。
媒體工業化的代價是什麼？
但就像過去30年，外向型經濟主導的工業化浪潮給中國帶來經濟高速增長的同時，也犧牲了幹淨的空氣、水和食品安全等這些需要時間才看得見的隱性成本和高昂代價一樣；媒體的工業化，如果內容的價值隻以流量和金錢來衡量，也必然會付出一些無法用金錢衡量的隱性成本代價。
在這場“媒體工業化”浪潮中，媒體的公共價值、公信力與新聞倫理已經被商業化徹底消解，流量與商業利益的最大化才是“王道”。傳統媒體時代高成本、低效率、產量低的手工藝品——深度報道和深度調查記者，以及追求真實、客觀、理性、深入的新聞理想和媒體價值，就像“小時候的味道”一樣，已經成為“媒體工業化”時代遺失的“稀缺品”和“奢侈品”。
並不是“媒體工業化”時代，不需要對這個世界有真實的調查、追問與探索，不需要深入、理性、獨立、客觀的真相與真知，不需要考慮信息傳播的社會價值與價值觀；而是，這樣的媒體與信息產品，不符合工業化時代信息生產與流量競爭的成本集約與經濟效率。
就像手機成為了信息獲取的主流渠道，卻讓大多數人被迫放棄了閱讀長文（能讀到這裏的粉絲，都是真愛）；
在流量為王的“信息超市”裏，一篇辛苦采寫的深度文章或拍攝的長紀錄片，未必會比一篇坐在辦公室裏花兩個小時追趕熱點編的煽情故事或娛樂短視頻能吸引更多的流量；即使同樣帶來10萬+的流量，也不會比段子手和標題黨更值錢。
就像現實中，健康自然生態的農產品，隻能高價賣給少數高端精英消費，而大眾卻在為轉基因食品到底是否安全爭吵不休；媒體工業化時代穿越信息碎片的優質內容與深度報道，也隻有成為少數精英願意付費閱讀的奢侈品才可能有生存的一席之地；而大眾傳媒市場，終會成為一個被信息垃圾填滿的“垃圾場”。
情緒驅逐理性，狂歡湮沒良知，娛樂代替思考，評論消滅事實。這是今天的傳媒景象。技術雖然沒有價值觀，但技術與資本共同主導的“媒體工業化”浪潮，卻用鋪天蓋地的快餐式信息流，在不知不覺中完成了對社會主流信息與價值觀的改造。
在這場“媒體工業化”浪潮的變革中，內心最尷尬的，是像雷虎這樣傳統媒體時代培養的媒體“手工藝人”，也包括穀哥自己。
即使是做自媒體，內心也放不下傳統媒體時代根植的“新聞價值觀”，放不下內容傳播的公信力與社會價值；不願意像工業化流水線一樣為追求眼球效應，博取點擊量和商業利益而生產信息垃圾；
但囿於原創優質內容的生產成本與盈利模式困局，讓媒體人隻剩下兩個選擇；要麼，繼續困守於傳統媒體的內容生產渠道和模式，與讀者用戶越來越遠，被這個急劇變革的時代淘汰；要麼，加入這場資本主導的“流量狂歡”，用媒體能力拚命賺取眼球效應和金錢，卻喪失職業價值，迷失本心，淪為金錢的奴隸。
無論哪個選擇，對媒體人，對內容用戶，對整個社會而言，都是心靈的困縛與價值的消亡。
但麵對“流量為王”的媒體工業化浪潮的內容競爭與價值觀衝擊，這種堅守就像《百鳥朝鳳》中焦三爺對嗩呐背後傳統鄉村文明價值的堅守一樣，孤獨而無力。
因為工業化是潮水的方向，麵對現代工業文明的洪流和鄉村的凋敝，再美麗的自然風景，再濃厚的鄉愁也擋不住背井離鄉的腳步；
媒體從手工業到工業化的趨勢同樣無法避免。因為內容已經成為了商品。在流量的主導下，內容的生產，銷售，消費，都開始標準化，規模化……
要麼服從，要麼出局。
在潮水中努力適應的雷虎，隻能在內心給自己設定了一條底線：不製造信息垃圾。
在他看來，技術沒有價值觀，媒體卻要對為大眾的價值觀代言。自媒體也是媒體，個體雖小，也當“有所為有所不為”。
而對老Y來說，從媒體去互聯網公司後，他開始相信資本和技術才是推動人類進步最可靠的力量。
“其實信息低俗化和標題黨在傳統媒體時代同樣泛濫，嚴肅、客觀、理性的深度報道在任何媒體時代都是稀缺品。”老Y說。
他借用做記者時，去汶川采訪了解到的，羌族文化一種叫“毒藥貓”的社會心理現象形容道，麵對新媒體帶來的行業劇變，恐慌的傳統媒體把今日頭條這個意外闖入的外來者，看成了一隻“毒藥貓”；把傳統媒體的衰落，內容的低俗化和標題黨都歸罪於今日頭條，以此逃避了對自身責任的反思與歸咎。
雖然人工智能現在看起來還有很多問題，但他相信，就像第一輛汽車還沒有馬車安全可靠，“傳媒的出路還是在頭條模式”。
-- The End --
謝謝能堅持看完這篇文章的粉絲，這其實也是一篇寫給光穀客的文章。因為一些原因，光穀客2017年沒能堅持持續的內容更新，跟依然關注的粉絲說一聲抱歉。
謹以此文做一個解釋。謝謝粉絲支持與理解。光穀客後麵會逐漸恢複內容更新。雖然隻是一個自媒體，但在這個媒體商業化的時代，穀哥依然想遵循內心的意誌，堅持做一個“非商業化”的，獨立觀察，獨立調查，獨立思考發聲的獨立媒體。
根據此前粉絲的建議，穀哥建了一個付費小密圈，穀哥會在圈裏每天篩選分享有思想價值的深度報道，組織與宏觀經濟、光穀創業創新、社會人文有關的話題討論和線下思想交流，共同抵禦這個信息碎片化、娛樂化時代對深度思考的侵蝕，洞察時代變革的趨勢，堅守思想與人文精神的價值。
同時，穀哥會用小密圈發布光穀客的一些選題，嚐試探索深度報道的內容眾籌，讓粉絲參與到光穀客的內容生產中來。未來，光穀客調查什麼，寫什麼內容，由粉絲說了算。一些可能不方便用微信公開發布的內容，也會在小密圈分享。
過去兩年的運營中，光穀客通過內容與很多粉絲產生了鏈接。穀哥內心非常感激；穀哥不諱言自己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也一直希望用光穀客在這個物欲橫流的工業化時代守望傳播一些精神與人文的價值；此前曾有粉絲說，通過光穀客內容產生鏈接的粉絲，都是這個功利化時代內心還比較幹淨依然堅守理想價值的人，雖然都過得比較掙紮。
穀哥始終相信，光穀是一個有夢想的地方。在社會經濟劇變，各行業都麵臨劣幣逐良幣的宏觀大勢下，如凱文凱利所言，穀哥希望能找到1000名鐵杆粉絲，更深度的聚合連接在一起，相互取暖，堅守內心的價值並綻放更大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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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更新：2017-10-08 04:36: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