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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器人
機器人搶走人類飯碗？沒你想象的那麼快
資本實驗室·今日創新觀察
聚焦前沿科技創新與傳統產業升級
【導讀】關於“機器人搶走人類飯碗”的預測、提示與警告已經不是一天兩天，而預測、提示與警告者也都大有來頭。麵對此問題，可以確定的是機器人搶飯碗必然成為一種現實，但機器人搶飯碗的時間周期、產業範圍、對經濟與社會的持續影響……其產生的林林種種的效應仍然值得深入研究，而不是淺層次的猜想。此外，機器人可能帶來的新的工作機會也值得樂觀的探討。
去年，日本軟銀公司在東京開了一家手機店，配備的銷售助理全都是名為Pepper的人形機器人。據軟銀描述, 他們“親切、可愛且令人驚奇。”每個Pepper都裝備了三個多向輪，一個防碰撞係統，多個傳感器，一對手臂以及一個能讓顧客輸入信息的胸式平板電腦。Pepper可以“表達自己的情緒”，並且可以利用一個3D相機和兩個高清攝像頭“去識別動作，分辨與其對話者的麵部情緒。”
據稱，這種能說話的機器人能識別快樂，悲傷，憤怒和驚訝，還能確定一個人處於一種好的還是壞的情緒狀態。Pepper的工程師們認為這些能力可以使“他”成為一個理想的私人助理或是銷售人員。果然，現在有超過1萬名Pepper在軟銀的店鋪、必勝客、郵輪，住家和其它一些地方工作。
在一個焦慮較少的世界，Pepper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可愛的高科技新奇事物。但對很多權威專家和預言家來說，他是某些更加嚴重的事情的征兆：越來越多的人類工人將被淘汰，而天真的Pepper的圖片伴隨著無數文章出現，寫著不變的主題：“機器人將會搶走你的工作”。
在過去幾年裏，人們開始普遍認為，機器人技術和人工智能的巨大進步讓我們走上了未來失業的道路。引用一本很有影響力的書的標題，我們生活於“第二次機器革命”時代。這本書由麻省理工研究人員Erik Brynjolfsson和Andrew McAfee所著。書中表示，所有種類的日常工作——包括生產、銷售、記賬以及食物準備工作都在以穩健的步伐實現自動化，甚至一些複雜的分析工作都會在不久的將來被自動化代替。
例如，一項被廣泛引用的，牛津大學在2013年所做的一項研究發現，在末來20年裏，美國幾乎一半的工作崗位將會完全自動化。我們被告知，這種結局不可避免：機器人正在前進，而人類勞動正在退步。
鑒於科技公司最近在機器人技術和人工智能領域所取得的驚人進步，這種對自動化的焦慮是可以理解的。人工智能現在能夠戰勝圍棋大師, 嚇退德洲撲克冠軍，還能安全地駕駛一輛汽車。我們正處在自動化規模和範圍邁出最重要一步的邊緣，這種理念無疑與矽穀最為普遍的感覺相一致，就是我們正生活在一個空前的加速創新時代。
一些科技領袖，包括Y Combinator的山姆·奧爾特曼和特斯拉的埃隆·馬斯克，都非常確信這個失業的未來即將到來——並且，他們很可能因擔心發生混亂，正苦思冥想如何在一個工作很少的世界建立一個社會安全網。因此，才有矽穀突然對所謂的“全民基本收入（Universal Basic Income）”概念的熱情，這是一種自動付給每個公民的固定津貼，讓人們在失去工作之後還有收入繼續生活。
這個劃時代的關於自動化和永久失業的故事充滿戲劇性，但實際上並沒有多少證據證明這個故事正在發生。
想像你是一架舊塞斯納飛機的飛行員。你正在惡劣的天氣裏飛行，你看不到地平線，一個狂燥的，失去方向感的乘客大喊著：“你正在撞向地麵！”你會怎麼做？毫無疑問：你相信你的儀器——你的高度表，你的羅盤，你的人造地平線——提供你真正的方向，並繼續飛行。
再想像你是一名經濟學家。一個驚慌失措的軟件工程師警告說，他的發明將會把所有人都投入一個沒有工作的世界。與此同時，你知道一些統計工具可以派上用場，以核對這種預測是否靠譜。如果自動化正在改變美國經濟，那麼兩件事情可以肯定：一是總生產率將會大幅上升，二是就業機會將比過去更難找到。
生產率衡量人類勞動力每小時的經濟產出量。由於自動化使企業可以用更少的人力生產更多的產品，大量的自動化就能推動更高的生產率增長。然而在事實上，過去十年來的生產率增長，按曆史標準來看，是非常低的。
1947到1973年是美國經濟的鼎盛時期，勞動生產率以年均近3%的速度增長。自2007年以來，增長率為1.2%左右，是二戰以來的最低水平。在過去兩年中，生產率僅增長了0.6個百分點——而這兩年正是對自動化的焦慮飆升的年份。正如McAfee所說，“麵對我們講的這個關於令人驚歎的技術進步的故事，低生產率確實又下滑了。”
現在，生產率增長放緩的原因之一很可能是由於人類勞動力從工廠轉到服務業崗位（從曆史上看，服務業崗位生產效率一直低於工廠崗位生產率）。但即使是在自動化和機器人技術已經被采用幾十年的製造業，近來生產率的增長也尤其微不足道。
就業市場也沒有出現早期的“機器人啟示錄”(robopocalypse)跡象。失業率低於5%，許多州的雇主都在抱怨勞動力短缺，而不是勞動力過剩。數百萬美國人在經濟大衰退後退出勞動力市場，而現在他們正在回來找工作。
更引人注目的是，隨著勞動力市場的改善，普通工人的工資也在上漲。誠然，按曆史標準衡量，工資漲幅並不高，但增速快於通貨膨脹和生產率增長。如果人類的工人正在被快速淘汰，這種情況就不會發生。
如果自動化真的在重塑就業市場，你會看到很多經濟學家所說的“工作流失”，因為人們在失去工作後，會不斷地換公司，轉行業。但我們看到的恰恰相反。根據信息技術和創新基金會的Robert Atkinson和John Wu最近的一篇論文所說，“美國的工作流失水平目前處於曆史最低水平。”
2000年以來，我們見證了互聯網走向主流，以及人工智能的崛起，而自2000年至今，“流失”的程度僅為1950年至2000年間的38%。這些數據恰好與美國平均工作任期統計數據相一致，而且，這一數據一直在延長，而不是縮短。換句話說，這並非一個非常混亂的時期，對大多數美國勞動者來說，這其實是一段驚人的穩定期。如今的平均工作任期與我們認為的“工作穩定的頂峰”時代——二十世紀50年代差不多。
這並不是說自動化和人工智能對經濟沒有重要影響，但這種影響遠比末日預測所宣揚的更為細微和有限。例如，一項涵蓋17個國家，關於機器人在製造、農業和公用事業方麵的影響的研究，發現機器人確實減少了低技能工人的工作時間，但並沒有減少人類工作的總時間，而且它們實際上提高了人類工人的工資。
換句話說，自動化可能會影響人類工作的種類，而目前很難看出它會帶來一個沒有工作的世界。事實上，McAfee在他的早期公開聲明裏說，“如果讓我全部再重來一次的話，我將更加重視技術導致經濟結構變化的方式，更少注重崗位，崗位，崗位。重要的問題不是純粹的失業，而是可就業崗位間的轉換。”
McAfee指出，零售和運輸業都是自動化可能產生重大影響的領域。然而，即使是在這些行業，失業人數也沒有許多新聞所說的那麼可怕。
高盛(Goldman Sachs)剛剛發布了一份報告，預測自動駕駛汽車最終可能每年吃掉30萬個工作崗位。但該公司認為，這種狀況在未來25年內不會發生，因為25年對於經濟產生適應性綽綽有餘。
與此同時，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最近的一項研究預測，在21個不同國家的就業崗位中，有9%麵臨來自自動化的嚴重威脅。這是個相當大的數字，但不是世界末日。
當然，還有很多更可怕的預測，比如牛津大學的研究。但是經過更仔細的調查可以發現，這些預測傾向於這樣的假設：如果一份工作可以實現自動化，那麼它很快就會實現全麵自動化。這實際上高估了自動化在各領域應用的速度和範圍。
曆史表明，該過程遠沒有那些預測所說的那麼快。例如，作為被設計用來代替人類勞動的機器，自動取款機就是一個教科書式的例子。自動取款機於1970年前後引入市場，在20世紀90年代末被廣泛采用。如今，美國有超過40萬台自動取款機。但是，正如經濟學家James Bessen所指出的，2000年到2010年間，銀行出納員的數量實際是上升的。這是因為，即使每個支行的出納員平均數量下降了，但自動取款機卻使得開設更多分行的成本更低，銀行因此也開設了更多分支機構。
據勞工部預測，在未來10年，出納員的數量將減少8%。但請注意，是8%，不是50%。並且是在本應該取代他們的機器人首次亮相45年之後。而從更廣泛的角度來看，Bessen發現，1950年的人口普查列出了271個職業，到2010年隻有電梯操作員已經被自動化淘汰。
當然，如果今天自動化發生的速度比過去快得多，那麼關於像自動取款機這樣的簡單機器的曆史統計數據在預測未來的時候作用不大。雷·庫茲韋爾(Ray Kurzweil)出版於12年前的著作《奇點臨近》，描述了一個技術社會達到一個指數增長曲線上的“關鍵點”，引發了多種新進步相互強化景象的爆發。科技行業的傳統觀點認為我們正處在這樣一個時期。
正如未來學家彼得·諾瓦克(Peter Nowak)所說的那樣，我們現在的創新速度正在以指數級速度遞增。然而，經濟證據卻講述了一個不同的故事。正如經濟政策研究所(Economic Policy Institute)的勞倫斯•米塞爾(Lawrence Mishel)和喬希•比文斯(Josh Bivens)最近發表的一篇論文所說，“在過去10年左右的時間，廣義上來說，自動化實際上一直在放緩。”而就在最近，微芯片的發展速度已經開始落後於摩爾定律所限定的時間表。
對美國公司來說，他們當然也不相信失業的未來。如果自動化的回報像預測的那樣巨大，公司就會把大量資金投入新技術。但他們並沒有這樣做。最近十年來，軟件和信息技術領域的投資比上一個十年的增長更加緩慢。根據Mishel 和 Bivens的說法，2002年以來資本投資的增長速度比其他任何戰後時期都要慢。這與你在一個快速自動化的世界裏所期望的完全相反。至於像Pepper這樣的小玩意，去年花費在美國所有機器人上的總支出僅為113億美元。這大約是美國人每年在寵物身上花費的六分之一。
因此，如果數據沒有顯示出機器人正在占領世界的任何證據，那麼為什麼在矽穀之外的許多人都相信這件事情正在發生呢?至少在美國，在一定程度上，是由於兩個普遍觀察到的趨勢的巧合：從2000年到2009年，美國有600萬個製造業崗位消失了，整個經濟的工資增長停滯不前；在同一時期，工業機器人變得越來越普遍，互聯網似乎改變了一切，人工智能首次變得非常有用。所以將這些現象聯係在一起似乎是符合邏輯的:機器人先搶走了薪資較高的生產製造業的工作,接下來就輪到其它領域的我們了。
但在2000年左右，全球經濟還發生了其它一些變化:中國加入了世界貿易組織，並大規模增加了生產。正是這一點，而不是自動化，摧毀了美國製造業。經濟學家Daron Acemoglu和Pascual restrepo最近發表的一篇論文——《機器人與就業》(robot and Jobs)——因其聲稱工業自動化導致自1990年以來失去了67萬份工作而引起了廣泛關注。但就在1999年至2011年期間，與中國的貿易造成了240萬人失業:幾乎是自動化導致失業的四倍。
“如果你想知道2000年後製造業發生了什麼，答案顯然不是自動化，而是中國，”Dean Baker說。“我們一直處在主要由製造業造成的巨大的貿易逆差中，我們也看到製造業崗位數量急劇下降。說這兩件事不相關的人太愚蠢。換句話說，唐納德•特朗普對美國工廠就業問題的看法並不是完全錯誤的。
然而，在未來幾十年裏，自動化確實會摧毀許多目前的工作。正如McAfee所說，“現在談人工智能、機器學習、自動駕駛汽車和卡車的影響，還為時過早。人們在多年內不會感受到它們帶來的影響。”但不確信的是，這些創新對就業市場的影響是否會比過去技術進步帶來的影響大得多。”畢竟，將工作外包給機器不是什麼新鮮事了，而是過去200年經濟史上的主題。從軋棉機到洗衣機再到汽車，一次又一次地，大量的工作被毀掉，而另一些工作則被創造出來。一次又一次，我們一直在設想人們最終會從事什麼樣的新工作。
甚至我們對自動化和計算機化的擔心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它們與上世紀50年代末和60年代初的焦慮密切相關。當時的觀察人員也確信，自動化將導致永久性失業。由一組科學家和思想家構成的“ The Triple Revolution ”特設委員會對當時被稱為“網絡化”的影響感到擔憂，認為“許多人類能力的增長趕不上機器能力的增長。”1965年，民主製度研究中心的W·H·Ferry寫道，網絡化“打破了就業和收入之間的聯係,將日漸增多的大批男人女人驅逐到經濟之外”。如果將“網絡化”改為“自動化”或“人工智能”，同樣可以進行上述描寫。
關於這個曆史時刻的特殊之處在於，我們同時害怕兩種相互矛盾的未來。
一方麵，我們被告知機器人要來搶我們的飯碗，機器人卓越的生產力將會改造各個行業。如果這種情況發生，經濟增長將會飆升，整個社會將會比現在更加富裕。但與此同時，我們也被告知，我們正處於一個長期停滯的時代，經濟注定要緩慢增長，工資停滯不前。在這個世界上，我們需要擔心我們將如何支撐人口老齡化和支付日益增長的醫療費用，因為我們在未來不會比現在更富有。這兩種未來都是可能的，但不可能同時實現。對機器人的崛起和長期停滯的擔憂是沒有任何意義的。然而，這正是許多聰明人正在做的。
我們對自動化的焦慮的諷刺之處在於，如果關於機器人主導的未來的預言成真，我們對經濟的其它擔憂將會消失。例如，埃森哲(Accenture)最近的一項研究表明，普遍定義的人工智能的實施，可以將美國GDP年增長率提高2個百分點(達到4.6%)。這樣的增長率會讓我們更容易處理諸如社會保障、醫療保險和不斷上漲的醫療保健費用等問題。這將導致更廣泛的工資增長。雖然這將使如何分配經濟蛋糕的問題複雜化，但分配一個日益增長的蛋糕總比分配一個日漸縮小的蛋糕容易。
唉！本研究設想的未來似乎還非常遙遠。可以肯定的是,以往對自動化的擔憂已經被證明是錯誤的，但這並不意味著未來會一直如此, 一直以來的所有這些預言的正反饋循環指數增長可能在某一天突然出現。但考慮到小公司正在投資新技術的方式，以及經濟的慢速增長，不容易看出我們將如何在短期內實現這一目標。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們所麵臨的問題並不是機器人即將到來，而是他們還很遙遠。
| 編譯/導讀：張珂 來源：wired 作者：James Surowiecki
最後更新：2017-08-31 14:18:59